先等大女儿把助学贷款还掉

再说治病的事情

讲述者：巧虹（化名），50岁，只读了小学，患有子宫癌、高血糖、高血压。2017年，丈夫由于意外碰撞导致脑部毛细血管破裂，手术后不能做重体力活。巧虹每天需要靠吃药控制自己的病情，靠种菜和卖菜维持一家的生计。外出打工24年，就为孩子能受到好点的教育。疫情给一家人的生活压力冲击很大，值得庆幸的是孩子们一年来各有成长，大女儿研究生要毕业了，巧虹有了新的希望；老三在读初二，学习辅导的需求越来越迫切；巧虹一家搬离了原来的菜地，找到了新菜地，搭起了新家……

采访者：社会工作者 闫世琼

2021年7月29日晚，我再次拨通了巧虹一家的电话。

“喂……”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熟悉而略微沙哑的声音，这是自2020年初启动农民工疫情监测评估以来，我跟巧虹开展的第六次访谈，这六次访谈让我回忆起了一年来巧虹家的变化。

搬到了新菜地，搭起了新家

因秦淮区高桥门拆迁，巧虹一家的菜地是当地仅剩的两块菜地之一。从2019年秋季开始，巧虹一直在盘算着能否再找到合适的菜地，延续一家人的生计。因2020年年初疫情的影响，巧虹一家也受到影响，直到2021年4月初，新菜地才有了着落。虽然菜地面积从原来的六七亩地变成了一亩不到，但菜地老东家同意让他们在菜地搭棚子，解决了一家人住宿的需求，巧虹内心还是欣喜的。巧虹和丈夫用自己卖菜的电动三轮车把原来家里七七八八的旧家具、农具、搭棚子的木板等，一点一点都搬了过来，一直到四月底，才算基本收拾好。

还记得，在上次线下走访时，巧虹家新菜地旁边简易棚子中的一间，是巧虹丈夫自己动手建起来的，里面还算宽敞明亮，收拾得利落干净，也是一家人新的居住地。而当说到丈夫，巧虹满眼都是笑意，虽然丈夫不爱表达，卖菜、与顾客打交道不是他的强项，但手艺活这方面实在让人引以为豪。“他喜欢干这活，比方说这一块地方把它搞搞好，不要限制他时间，他反正都能给你搞好，他做事就是比较慢，但他搞得很细致。”

虽然新菜地距离最近的公交车站有两公里，家里有电动自行车能够接送孩子上学，还算方便，继续种菜卖菜这个生计也算是有了着落。

但天有不测风云，今年7月的一场台风暴雨，让巧虹又开始为“住”这件事情发愁。7月27日夜里，台风“烟花”席卷南京，虽然巧虹已经有所准备，但在凌晨两点起夜上厕所时，还是发现家里已经浸满了大水，家里的东西和菜地也都被淹了。巧虹叫醒了家里人，也把隔壁的邻居叫醒了，大家帮忙抬抬弄弄，折腾了一晚上，幸好没有漏电，家人一切安好。

7月29日天气终于放晴，水逐渐退去，巧虹才开始收拾被侵泡了的“家”。“我想着害怕第二天还来水，什么东西都漂起来，也没有办法睡觉。因为菜地旁边就是一条深水沟，是为日常灌溉储水用的，大雨来了有沙袋也不抵用。”巧虹说道。即使担心和忧愁，但疫情之下，巧虹更摸不到路子找新住处，如果远离菜地，生计受影响不说，一家人还可以住在哪里？

本打算为孩子爸找一份工作

巧虹和丈夫属于包办婚姻，用巧虹自己的话说，“我们那时也是娃娃亲”。巧虹平时也常叮嘱丈夫多多注意身体，一家人都要互相理解，要考虑小孩。巧虹这样评价自己的丈夫，“这个房子都是他搭的，电线都是他自己接的，他对这些都比较熟悉，就是不爱在外面讲话，现在比以前好多了。”

随着丈夫病情的好转与稳定，在疫情常态化防控下，巧虹有了为丈夫找一份工作的想法。她一方面问熟人，一方面跟丈夫商量：看到江宁区有个纸盒厂在招工，丈夫说距离太远，几十公里路，不方便接送孩子上学；说到送外卖，丈夫用的手机还是老年机，不会使用支付宝、微信这些软件；丈夫还说，如果找一份工作，感觉家里的事情自己就顾不上管不了了；巧虹觉得，保安这个职业倒是适合丈夫的慢性格……

两个人商量，原本计划丈夫有份工作有份收入，能够带来家庭条件的改善，让这个家庭过得更好。但最近一年来，巧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，重物没有办法搬，腿肿有时消不了，搬菜运货这样的重活还需要丈夫来做。“我主要心脏不好，早上凌晨两三点就出去了。前天晚上睡着觉，我感觉出不上来气，孩子带我按摩按摩，就好了一些。白天有时候骑车觉得不行了就停下来。”巧虹说到自己的身体有些无奈，她仍坚持喝中药来治病，每次一去医院就是好几百块，卖菜一天下来去掉本钱也就是一两百元，她觉得心脏方面的毛病要想彻底检查治疗得需要几万元，因此迟迟不敢去医治。

邻居也都知道巧虹的病情，每次看到研究生刚毕业的巧虹的大女儿回家，就叮嘱几句：以后发了工资攒了钱，先带你妈妈去看病。但巧虹也想着不给孩子太大压力，“暂时经济还达不到，我先等大女儿把助学贷款还掉，再说治病的事情。”

但2021年7月，南京突发的疫情，让家里的经济更加窘迫。巧虹拿菜的成本价高了不少，批发菜时，昨天毛豆还是95元一包，今天就涨到了120元，贵的菜拿不起、卖不起，一家人更是吃不起。以往自己家租种的菜地大，巧虹还可以多种点来卖，现在的菜地变小了，前几天的暴雨又有不少损失，这让巧虹更加犯难。

说到教育：一份希望，一份忧愁

巧虹的大女儿学习计算机专业，今年，一家人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大女儿研究生毕业了，并已经找到了一份自己心仪的工作。“她现在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，有五险一金，不说给家里补贴什么，她自己慢慢能够还上贷款就不用我们大人愁了”。大女儿迈入新的人生阶段，这让巧虹的人生也感受到一份新的希望。她多年坚持“读书改变命运”的教育观念终于得到了验证，她的期盼终于在现实中开出了花朵，有了芬芳。

生活有喜就有忧，让巧虹感到忧心的是小儿子的学习。巧虹每天凌晨两三点就出门去批发菜，开始一天的卖菜生活，晚上才能回到家中。为了赚钱养家，巧虹很少有时间去陪伴儿子，更谈不上督促他放学后的作业和自学。更让巧虹忧心的是，由于疫情要上网课，大女儿为弟弟买了一部手机，“你给他买手机了，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他，他学习成绩根本就搞不上去”。后疫情时代，虽然不再上网课，但儿子开始对手机有些依赖。巧虹觉得，虽然儿子可以用手机查资料，拿着去打印学习材料，但玩手机对于孩子的学习依然是一个不小的负面影响。加上小儿子本身写作业就慢，无人辅导，这让小儿子的成绩也有下滑。

巧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子的成绩可以好起来，能够应对马上面临的中考。好在有足球买球app官方官网 陪伴天使大学生志愿者的帮助，协助儿子辅导课业，帮助=儿子答疑解惑，也让他多了可以谈心的大哥哥大姐姐。

多学点防疫知识总是对的

南京疫情当下仍不明朗，比起去年，巧虹还是很担心。因为家里住的地方靠近江宁区，她担心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。看着每天确诊的数量变多，巧虹也紧张起来，现在进出菜市场也需要出示“苏康码”。用巧虹自己的话说：“现在疫情发展这么快，怎么能不害怕。卖菜都是为了养家糊口。”

过去一年来的疫情，让巧虹懂得了不少防疫知识：离人家远一点，不要到人家家里去，卖菜要有间隔才安全，回家需要洗手……巧虹还是希望继续学习，她想要知道，疫情具体是怎么传染上的，面对面讲话时，是口水，还是呼出来的气……

说到社会支持网络，遇到困难可以找谁帮忙，巧虹也坦言，因为疫情跟所有的亲戚关系都看淡了，也不想跟亲戚添麻烦。如果遇到困难，巧虹首先考虑到的就是协作者。

谈到协作者对家里的支持，巧虹似乎有说不尽的感动。“这些年你们也帮助我们很多，我都记在心里面，我和我们家小孩讲，以后你们有能力了，也要帮助别人。”健康体验，接收口罩等救援物资，孩子参加夏令营得到的锻炼，冬季爱心人士所捐赠的取暖器……每一样对巧虹和家人来说，都曾在昏暗低谷时刻带给他们新的希望。

巧虹平时在菜市场遇见农民工，也会送一点菜给他们。她知道，每个人在这个城市生活都不容易。巧虹一直很重视孩子的教育，她觉得，人的眼光要看长远一些，老家很多人说，女孩长大反正都是嫁人，但巧虹不这么想，她支持孩子要多读书，改变自己的命运。巧虹深信，每一点付出都是为了未来的生活，为了让孩子更有出息，让一家人过得更好。

访谈手记：

真实，坚强，感恩，乐观，是我对巧虹的印象。巧虹以卖菜为生，起早贪黑，但是每次到家里家访、打电话，巧虹都会留出时间与我们热心交谈，因为信任，似乎巧虹自己也忘记了时间，每每一两个小时，巧虹与我们诉说着家长里短和人生的酸甜苦辣。

疫情变幻无常，面对疫情、暴雨、升学、看病，巧虹时刻都得握紧生活的方向盘，找寻着新的方向，引航着一家人往更好的方向发展。对教育的重视，对美好生活的期盼与行动，依然是巧虹不变的本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