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是协作者在“农民工抗疫救援行动”中，针对困境农民工家庭开展的个案访谈之一，旨在快速识别疫情中的脆弱人群及其需求，为疫情防控和救援工作提供参考，我们整理出来与你分享。

疫情下的深呼吸——困境农民工家庭个案实录（二十二）

复工了，我就看到希望

口述者：老杨（化名）/山东籍

打工所在地：青岛

编者注：老杨，50岁，因腰间盘突出和腰椎管堵塞，多次手术花光了家里的积蓄,还欠下了外债，妻子因此和他离婚，离婚后妻子从来没回来看过孩子。后来老杨的母亲又因脑血栓生活不能自理，大女儿只能留守老家照顾奶奶，为了生计问题，老杨独自带着儿子来青岛打工，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。

如果别人需要帮助，我也会帮助别人

我2012年来青岛，到现在已经8年了。因为患有腰间盘突出和腰椎管堵塞，手术后还老腰疼，干不了重活，在老家一个地方帮忙看大门，一个月也就1000多块钱，不够养家的，当时有个老乡在青岛，做保洁工作，我就想着来外面打工，还能再赚点钱养家，就来青岛找老乡，看能不能找点活干。刚开始来的时候我在错埠岭那边住，第二天他就领着我到一家保洁公司面试。公司领导说，先干干吧，干得好就干，干不好就另找工作。干了七天，领导对我干活还挺满意的，所以我在这一干就8年了，每天早上六点半上班，晚上9点半下班，每个月2000多块钱，比老家好了一些。每个月发了工资，我给大女儿和母亲寄500-600块钱的生活费，青岛房租600块钱，孩子中午在学校吃饭100多块钱……一个月下来几乎没有剩余了，但如果有别人需要一些帮助，我也会省下来帮助别人。

自己没啥本事，只是难为孩子了

我是2010年检查出这个病，借了钱在老家那边县城医院做手术，当时妻子还没离开这个家，小的孩子当时也就3、4岁，离不开人，她就在家照料两个孩子，我哥我姐陪我做的手术，后来我老母亲在医院护理我。我动完手术后一年多不能工作，一直在家休息。2012年，我自己一个人上青岛打工，妻子在老家照顾孩子。2014年，她说要外出打工，后面跟别人走了。觉得家里穷，就再也没有回来，也没联系过。有人问孩子，你妈妈呢？孩子说，我妈死了。其余一句话也不愿多提。

不幸总是接二连三，我母亲后面又得了脑血栓瘫痪在床，没法照顾在老家的两个孩子。没有办法，自己攒了一年的工资只能带一个孩子在身边，我把小的孩子带在了身边，总觉得对不起大的孩子。因为当时家里穷，她上到小学四年级就辍学了。因为小学还没毕业，很多活也干不了，被人家把她撵回来了，后面就一直在家里没日没夜的照顾奶奶，伺候奶奶大小便，端便盆……这一照顾就8年了，我对不起孩子啊。现在情况好了一点，我想着等着和家里的亲人商量一下，轮流照顾母亲，我希望能把大的孩子也带来青岛，接触接触其他人。

青岛协作者去探望老杨一家（拍摄于2019年）

小的孩子学习不好的话上完初中也不让他上了，上个技校学点技术啥的，后面找工作也比较容易。现在我每个月休息两天，平时孩子放学后上托管班，我晚上九点半才下班，中间就请假骑着摩托车到托管班接他，带着他去上班的地方吃晚饭，晚饭都是我早上带着，咸菜馒头什么的，吃完饭孩子就在那里等我回家。

我自己没什么本事，也不能为孩子提供好的条件，我自己苦点没事，就是难为了孩子了。

突如其来的疫情，让我上不了班也回不了家

我已经一年多没回老家了，原来想着过完年回家一趟，看看孩子和家里的老人。过年我们也一直不放假，但大年初三的时候老板突然通知不让上班去了，因为疫情停工了，村里（打工地）这边也把路给封了，不让进出，家里人打电话说老家也封村了，客车也停了。我和孩子都回不去了，家里没有电视我就上微信上看他们转发的信息，上面说要勤洗手，戴口罩，不去人多的地方。网络上说用香油滴鼻子里面管用，后来又说这是谣言，不让发了。回不了家我就担心家里大的孩子和母亲的生活，老人要吃药，封村了担心买不到药……后来村里人就帮忙联系了县医院的一个主任，这个主任人很好，按时把药帮着送到村里，我打算5月份疫情好点了，不管怎么样也回家一趟，五月也是我父亲去世10年，去拜祭拜祭。

工作和孩子，是一道无解的难题

正月十五以后我就不上班了，因为之前打工的商场已经关闭两个月了，也没通知什么时候上班。再不上班就没饭吃了，紧急托老乡找了份临时的工作，在医院干保安，上夜班，工资比以前挣得少，但是怎么说最起码能吃上饭，心里没那么烦躁了。这个工作比较远，每天下午我4点多从家里出发，第二天早上7点下班。

孩子晚上自己在家，早上回来正好给他做点吃的，学校发的让下载的作业我也不会用，孩子没法上学校的网课，就给他申请了一个别的课，有人在旁边看着他的时候能学一点，但我上夜班，实在困得不行了睡着了，孩子就拿着手机一直玩游戏，我也没有办法。

4月2日，我回到原来的商场干活了，主要是前几天这个保洁公司让回来。因为疫情，年前回家的人都没回来，这一开工，我们公司也缺人，他说你回来上班吧。我在这干了那么多年了，公司缺人我回来帮帮，现在公司干活的人手少，我不拖地了，回来以后给商场的围栏擦玻璃。不过我这个腰不好，每天蹲下起来，回家以后就很累，腰也疼，也习惯了，想着睡一觉后就感觉不出来了。

社会工作者通过图片的方式向老杨介绍协作者开展的一些服务（拍摄于2019年）

我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以后，白天孩子就没法用手机上网了。后来之前干活的地方有一个老乡在宾馆干活，人家有不要的机箱就给我们了，我又花了几百块钱给孩子买了一个显示器，给他买完显示器以后我身上只剩200块钱的生活费了，但想着不能耽误孩子的学习啊。现在白天孩子自己在家，组装电脑是想让他上网课用，不过要下载钉钉，在电脑上我不会下载，晚上他就用我的手机看回放，每天他在家自己买个馒头下个面条吃，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就看着好多孩子在我们家有玩手机的，有玩电脑的。我说让他学习他就不高兴，和我犟嘴，我就希望快开学，一切都恢复正常，孩子再这样下去，怎么办呀。

今年这个疫情的影响，对我们农民工来说更难了，好多人都找不到工作，我这边房租也好几个月没交，房东看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青岛实在没什么钱也挺可怜的，就同意我晚点交，我只希望疫情早点过去，每个人都有工作，能吃上饭就行。复工了，我就看到希望了。

社会工作者手记

老杨是已年过半百的单亲父亲，他身患腰椎疾病依然要辗转他乡。作为父亲他无法给予两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，不能让两个孩子同时享受到父亲的陪伴照料，一句“难为了孩子”让我们听到一位父亲的无奈；作为儿子，疫情期间不能返乡探望卧病在床的老母亲，这是他最放不下的惦念。未来工作的不确定，子女教育，赡养老人……这些对于老杨来说，眼前的情况都是一道无解的题。即便如此，我们依然能看到老杨作为一位朴实的农民工传递的善意：“但如果有别人需要一些帮助，我也会省下来帮助别人”。

服务建议

当下

1.给予老杨心理慰藉和情感支持，缓解工作与子女教育的压力。

2.链接陪伴天使，对孩子开展陪伴服务，协助其回到正常学习状态。

3.邀请孩子参加协作者童缘的线上课堂活动。

4.协助安装网课的软件，指导孩子上网课。

长远

1.为老杨提供家庭教育培训服务，提供相应的亲子方面的心理咨询和支持。

2.疫情结束后，为孩子继续对接高校志愿者或者陪伴天使，给予陪伴支持和作业辅导。

3.继续提供助学救助，缓解家庭压力。

4.协助大孩子开展职业生涯规划，提供工作技术培训。

5.为家庭链接医疗资源，为老杨提供健康支持。

（更多个案故事与个案报告见微信公众号“协作者云社工”，转载请在公众号后台留言与协作者联系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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